第三十章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又延及孝文王、庄襄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然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二世而亡。

    止为天下笑耳。

    秦盛时,高皇帝尝观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大丈夫当如此也。

    倘高皇帝江山,亦在孤手上亡去了。

    那么高皇帝此生,也是像极了一个笑话罢。

    岂止高皇帝,又及戾太后,惠皇帝,张梧,孙泽、孙台、孙产、孙禄,茶夫人、陈留王如意,淮阴侯信、黥布、彭越、韩王信、张敖、贯高、卢绾、宋狶,及孙家阿尧,及孤四个儿子,云云……

    哪个单拎将出来,都像笑话了。

    聚在一起,辄像更大的笑话了。

    秦王想。

    左相走了,殿上无人,秦王自去取了炭来加火。加炭的时候,忍不住就想了上述许多心事。

    左相出了殿,一路贴着檐下走,又过了飞楼,再经过台阶,几上几下,又进得院落,穿透敞阔处,再进了别处殿阁。

    里头的人听得脚步,过来相迎。

    仔细一看,迎头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阳乡候陈晾。

    阳乡侯见左相未穿秦王斗篷,此刻头发眉毛俱扎满了冰花子,肩膀也白了,说了声左相恕我,遂上手帮他拍拭。

    左相抖落了一地雪水,事毕,便过来看殿中其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