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才子此人,一生看过无数话本,最受不了的便是千篇一律的情节与没脑子的剧情,所以轮到他自己写的时候,便万万不乐意用那些别人使过的俗烂之梗——他笔下的蛊,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蛊。

    秋桀五指交替着敲击在桌案上,他好似在回想,又像是在品味,好半晌才开了口,讲道:“寻常人说到蛊,便会想到‘供养’——下蛊人将蛊虫、蛊毒一类的东西用在人身上,蛊虫便会操控人,汲取人的血肉与精气,直到那人身销魂瘦,渐渐枯竭而死,”他讲到这,终于施舍一般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那群“中蛊人”,居高临下地笑了一声。

    “但‘秋水不逝’却完全相反——它是用下蛊人的血与气做养料的。”

    盛鹤挑了挑眉,缓缓直起身,“意思是,那个春孽用自己的血肉养蛊,给……”他一指乌泱泱的八十余人,“给这么多人?”

    “不错,”秋桀道:“‘秋水不逝’很特殊,下蛊人用自己的血养成后,将其用在别人身上,中蛊之人便会对下蛊人产生像是憧憬、爱慕、抑或是矢志不渝的相信这类错觉,”秋大才子说到这停了下来,补充道:

    “不仅如此,这个蛊最重要的,是用蛊的双方会产生一种奇妙的牵绊——他们会‘牵魂’。”

    “牵魂?”盛鹤把这两个字推敲一番,问道:“心神相连吗?”

    秋桀:“不错——‘牵魂’便是‘魂牵梦绕’之意,而何为魂牵梦绕?”他道:“他们可以感受到下蛊人的一切情绪变化,简而言之,便是,那人高兴,他们便跟着快乐,那人难过,他们便跟着低落。”

    王有宁傻不愣登地扭头去观察那群中蛊人的情绪,发现他们此刻很平静,面无表情——意思是他们嘴里那个“先生”这会儿应该没什么情绪起伏。

    王副将当即心里不爽了——爷爷们还在这收拾他的“烂摊子”呢,他竟然在睡大觉?

    而太子殿下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昨天夜里这些中蛊人大笑大叫的样子,他回想着那个隐没在黑夜林间的青色身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当时那个青衣人虽是风度翩翩向他欠了欠身,心绪却是极度亢奋着的。

    “中蛊人”爱上“下蛊人”,且依存那人的喜怒哀乐而存活——盛鹤品味了一番,觉得这哪儿是蛊啊,这分明是妖术。

    思及此,他忽然联想到神话志异里一个故事,大概讲的是一个狐狸精附身到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身上,魅惑君王,祸国殃民,导致国家灭亡。

    但此蛊细想起来又不同,故事里的狐狸精是魅惑的,勾人魂的,能让君王产生想与之缠绵厮磨的“欲”——但此蛊,是会让人把下蛊者当神一样供着的。

    神是高高在上的,光辉明亮且不可亵渎。

    “所以,那个春孽做的是……”太子殿下思忖了片刻,总结道:“用自己的血肉,换他人盲目的信服与倾慕?”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准确,”秋桀指了指那群中蛊人,道:“他们并不盲目,甚至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便是此蛊与一般蛊最大的不同,一般的蛊控制的是人身,而此蛊……”

    秋桀眯着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缓缓道:“蛊的是实实在在的人心——是情深意切、绝对信服。”

    王有宁听不懂这些风花雪月,只听懂了一件事——那一窝大汉爱上了个神经病男人,还把人家当仙儿了。

    王副将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满脑门酸泡,匪夷所思道:“有病吧?知道自己被下蛊了还心甘情愿?缺心眼吗他们。”